柏楊写了一篇关于肯尼亚布鲁野生动物园的一只母狮照顾一只有羚羊的文章.
我曾看过SBS上的纪录片.引开了关于"人苦不自知"的话题, 和当今社会中的个体错位的现象.
现在社会中已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诚实地告诉你, 在他们眼中, 你是什麽. 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经常去静静的水边, 照照自己的嘴脸, 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本来面目: 到底是一只狮子,还是一只羊? 是吃肉的, 还是吃草的?
一个人占错的位置, 真是一种罪恶.
一只'狮化'的羊, 它背负着狮子的重担, 重担的压力将使它神经错乱, 行动诡异. 而一头'羊化'的狮子, 它会发现它被弱化, 当咩咩叫的时候, 它最亲密的同伴对它都不会认同, 只会嘲笑它, 使它孤立无助.
人 类族群中, 各式各样的角色分别混在一起, 有些是狮子,有些是羊, 有些则是乱七八糟的其他动物.人类奇特的地方在于只限于内心的不同, 外形却十分相似. 虽然有比一般动物更高的智慧,有时难以认清自己. 我暂时也想不出什麽解决办法, 除了去照X光, 看看里面是什麽.
昨天恰巧翻到三毛的
<稻草人手记> ( 也因为几天前又和人争论到底有没有荷西这个人的存在. ) 有一段挺好玩:
我再说,自我出生以来,就明白了我个人的真相,我虽然在表面上看去,并不比一般人长得难看或不相同,其实不然透了。
"我--是--假--的。"我不但是假的,里面还是空的,不但是空的,我空得连幅壁画都没有。我没有脑筋,没有心肠,没有胆子,没有骨气,是个真真的大洞口。
...
我并不喜欢做空心的人,因为里面空荡荡的,老是站不住,风一吹,旁人无意间一碰,或是一枝小树枝拂了我,我就毫无办法地跌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我自小到十四岁,老是跌来跌去,摔得鼻青眼肿,别人看了老是笑我,我别的没有,泪腺和脾气倒是很争气,只要一跌,它们就来给我撑面子。
十四年来,我左思右想,这样下去,不到二十岁,大概也要给跌死了,如果不想早死,只有另想救命的法子。
我干什么才好呢?想来想去,只有学学那批不要脸的小日本邻居们--做小偷。
这个世界上那么大,又那么挤,别人现成的东西多得是,我东摸一把,西偷一点,填在我的空洞洞里,日子久了,不就成了吗?
这决定一下,我就先去给照了一张X光片子。
医生看了一下,说:"是真空的,居然活了十四年,可敬之至。"
我刷一顺手抽了那张空片子,逃回家来,将它塞到床下面去存档案。
二十年后再去照它一张,且看看到时候将是不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好汉。
我因为没有心,没有胆子,所以意志一向很薄弱,想当小偷的事是日本人给的灵感,却没有真正地去进行过,任着自己度着漫无目的的岁月。"
序言 三毛
麦田已经快收割完了,农夫的孩子拉着稻草人的衣袖,说:"来,我带你回家去休息吧!"
稻草人望了望那一小片还在田里的麦子,不放心地说:"再守几天吧,说不定鸟儿们还会来偷食呢!"
孩子回去了,稻草人孤孤单单地守着麦田。
这时躲藏着的麻雀成群地飞了回来,毫不害怕地停在稻草人的身上,他们叽叽喳喳地嘲笑着他:"这个傻瓜,还以为他真能守麦田呢?他不过是个不会动的草人罢了!"
说完了,麻雀张狂地啄着草人的帽子,而这个稻草人,像没有感觉似的,直直地张着自己枯瘦的手臂,眼睛望着那一片金黄色的麦田,当晚风拍打着他单薄的破衣服时,竟露出了那不变的微笑来。